探索者2436

雨点子砸在青石板上，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。我蹲在陈家祠堂的门槛上，烟袋锅子里的火星明明灭灭，照着檐角那串褪了色的纸灯笼。 "七叔，这趟活儿......"陈阿婆攥着帕子的手直抖，眼珠子往堂屋正中的红漆棺材瞟，"按喜丧的规矩办，要八人抬棺，走西门外三里地的老槐树底下。" 我嘬了口烟，喉咙里滚着声笑："阿婆，我抬了三十年棺材，还没见过大姑娘穿嫁衣入土的。"话没说完，后脖颈突然凉飕飕的，堂屋里那对龙凤烛"噗"地灭了。 陈阿婆手里的佛珠"咔吧"断了一地。我摸着棺材沿往上一搭手，指甲盖猛地刺痛——这红漆底下，分明沁着层黑褐的印子，像是干涸的血。 子时三刻，八个壮汉扛着喜棺往西门挪。雨越下越稠，纸钱沾了水贴在青砖上，活像满地惨白的脸。走到城隍庙拐角，轿杠突然往下一沉。 "七叔，这棺......"打头的阿贵话没说完，轿杠"咔嚓"裂开道缝。我后槽牙咬得生疼——这分量，哪像是个十六岁姑娘的尸首，倒像是装了整块青石碑。 黑雾从巷子深处漫过来，雾里影影绰绰晃着白灯笼。抬棺的伙计们突然齐刷刷踮起脚尖，后脚跟离地三寸，步子变得又轻又飘。我心里咯噔一下，这是遇上"白煞抬棺"了。 "都闭眼！"我扯开嗓子吼，"舌尖顶住上颚，默念《往生咒》！"手指摸到腰间别着的五帝钱，正要往棺盖上拍，西北方突然炸开一声唢呐。 红轿子从雨幕里冲出来，四个纸扎的轿夫脚不沾地。轿帘一掀，新娘盖头下滴滴答答往下淌水，绣鞋上的并蒂莲泡得发白。抬棺的伙计们突然齐声怪笑，肩上的棺材板"咯吱咯吱"响起来。 "红白双煞！"我后脊梁蹿起凉气，这他娘的是要天地对冲啊！咬破舌尖喷出口血雾，五帝钱"啪"地贴在棺头。血珠子顺着棺材缝往里渗，里头突然传来指甲挠木板的声响。 "七叔......救......"棺材里传出姑娘的呜咽，我头皮"嗡"地炸了。这声音我晌午才听过——陈阿婆那个掉井里淹死的孙女小莲，昨儿个还给我送过糯米糕！ 抬轿的纸人突然齐刷刷转头，新娘的盖头被阴风掀起一角。我倒吸口冷气——那泡肿的脸，分明是城西乱葬岗那个投河的新娘子！三年前她穿着嫁衣被捞上来时，十个指甲盖都翻起来了...... 棺材板"砰"地掀开，小莲穿着湿透的喜服坐起来，手腕上还系着浸血的麻绳。红轿子里的新娘伸出青紫的手，两个女鬼的头发突然绞成一股，朝着陈家大宅方向飘去。 我摸出怀里的鲁班尺往地上一插，尺子上的星宿图突然泛起青光。远处传来王木匠的吆喝："老七！陈阿婆在槐树底下埋了镇物！快把新娘子的金簪插进棺材眼！" 雨幕里闪过道黑影，我定睛一看差点背过气——陈阿婆跪在老槐树下，正拿着铁锹挖自己胸口！树根底下露出一角红布，里头裹着个刻满符咒的陶罐，罐口还粘着几缕黑头发。 小莲的鬼魂突然厉声尖叫，槐树枝"咔嚓"折断，树洞里哗啦啦流出黑水。我抄起陶罐往地上一摔，里头滚出个银镯子——正是小莲及笄时，我亲手给她刻的长命锁！ 抬棺的麻绳突然绷断，八仙桌那么粗的槐树轰然倒地。陈阿婆喉咙里发出"嗬嗬"的响动，眼珠子慢慢爬上层白翳。她哆嗦着指向树根，那里赫然露出半截森森指骨——看那翡翠戒指，分明是她失踪三年的儿媳！ 天边炸开个闷雷，两个新娘的鬼影突然缠上陈阿婆。老太太的寿衣鼓成个球，"噗"地溅出团血雾。雨停了，地上只剩件空荡荡的衣裳，领口别着根金簪——正是当年她儿媳的陪嫁。 后来我给小莲换了口薄棺，葬在她娘坟旁边。经过陈家老宅时，听见井里咕嘟嘟冒泡。月光照在井台上，映出个湿漉漉的手印，指节分明是个老太太的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