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笑

汴京城的更鼓刚敲过三响，沈青霓便提着那盏描金走马灯往檐下挂。灯面上绘着的曼珠沙华遇风转动，在地面投下血色的影。这是忘川渡立柜百年的规矩——灯笼亮，鬼客至。 "掌柜的，温两碗杏花酿。"嘶哑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时，沈青霓正擦拭着柜台上的青铜算盘。她不必回头，铜镜里映出个浑身湿透的老丈，衣角滴落的水渍泛着河腥气。 "客官从洛水来？"青霓转身递过酒盏，目光扫过老人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鳞纹。酒液入喉的瞬间，老丈脸上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，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鱼鳃。 "我要找...找我的眼睛..."酒碗砰然碎裂，老丈的右眼眶突然涌出浑浊的泥沙，"它们拿走了我的眼睛...在河底...全是眼睛..." 客栈四角的符纸无风自动，青霓指间已夹住三枚铜钱。正要结印，大门忽然被踹开，裹着玄色大氅的青年斜倚门框，腰间葫芦叮当作响。 "老鲶鱼精，你的眼珠子不就在黄河龙宫当灯油么？"来人指尖燃起幽蓝火焰，吓得水妖缩进墙角，"燕某追了你三百里，倒叫这小娘子抢了先。" 青霓蹙眉看向这个不速之客。月光掠过他眉梢时，她心口突然刺痛——那对含笑的桃花眼，竟与梦魇中持剑剜心的身影重叠。 檐下灯笼忽然剧烈摇晃，血色光影里，燕无咎袖中的镇魂铃发出刺耳鸣响。两人同时望向东南方，那里升起冲天的怨气，隐约传来送葬的唢呐声。 "看来..."燕无咎反手扣住想要溜走的水妖，"咱们得先料理完这位河伯的聘礼，再去会会那顶鬼花轿了。" 青霓默默展开阴阳伞，伞骨上缀着的十二枚玉铃映出她凝重的面容。她认得那股怨气——十八年前母亲失踪那夜，汴京城上空也飘着同样的血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