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螺帽7683

芦苇在混凝土堤岸旁弯折成直角时，我的跛脚开始隐隐作痛。沥青路面上散落着发霉的面包屑，戴红色绒线帽的小男孩每天准时在下午四点出现。他的校服口袋总是鼓鼓的，装着从超市货架底层偷来的特价面包。 "吃呀，快吃呀。"男孩把硬化的面包块掰碎。我盯着他手背上结痂的冻疮，那些暗红色的裂痕像干涸的河床。人类的善意总是带着霉味，我想起上周沉在湖底的绿头鸭，它的羽毛里缠着同款面包的包装纸。 醉汉是周五的访客。他摇晃的啤酒罐在暮色里闪着银光，铝皮凹陷处沾着指纹形状的油渍。"杂种！"他突然飞起一脚，我扑棱着躲开，尾羽还是扫到了他开裂的皮鞋尖。芦苇丛里传来幼鸭短促的惊叫，很快被夜风揉碎。 穿灰棉袄的老人出现时，湖面结起了冰棱。他往雪地里撒的玉米粒泛着不自然的金黄，铁笼机关咬合的声音像生锈的剪刀。我的跛脚卡在铁丝网格里时，老人正用冻僵的手指数着钞票。"餐馆要活的，现杀现做。"他呵出的白雾里漂浮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。 铁笼在摩托车后座颠簸，我的喙磕出了血。老人后颈的老年斑像溅落的咖啡渍，随着脊椎的弯曲聚成群岛。他突然剧烈咳嗽，车身歪斜着撞向路灯。铁笼翻倒时，我看见他口袋里掉出的诊断书，日期是三天前的。 雪落在我的左眼上，右眼还残留着湖面反光。老人的血和我的血在雪地里缓慢渗透，逐渐形成相同的暗红色图案。远处传来教堂钟声，惊飞了最后一群斑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