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螺帽6982

周建国把最后一个齿轮卡进三轮车链条时，指关节已经肿成紫萝卜。女儿明天要去市里参加奥数竞赛，车头挂着的小铁罐里，有他攒了三个月的硬币。 "爸！"十五岁的周晓雯把书包甩在工具箱上，重点班的红校徽刺得他眼睛发酸，"张瑶说在夜市看到你趴车底捡螺丝。" 沾着机油的手套僵在半空。肿瘤医院的CT片突然在脑海浮现，那些啃食肝脏的阴影像漏油的齿轮。他摸出兜里捂化的奶糖："尝尝，王叔从上海带的......" "又是捡的吧？"晓雯打翻糖纸，玻璃罐里攒的纽扣撒了一地，"你知道他们叫你什么吗？垃圾场的鬣狗！"铁皮罐砸向三轮车的瞬间，生锈的边沿割开他虎口，血滴在白天刚修好的链条上。 急诊室的白炽灯下，晓雯发现诊断书从父亲掉漆的工装裤滑落。肝癌三期，确诊日期是她摔门拒绝生日蛋糕那天。染血的存折密码是0603，她瞳孔猛地收缩——正是被她称作"耻辱日"的领养纪念日。 "老周家属！"护士举着沾血的橘子灯冲进来，透明玻璃罩里还嵌着他冬天在工地捡的碎钻，"患者在昏迷前一直攥着这个。"断裂的灯柄处缠着创可贴，晓雯突然想起昨夜偷看到他在车库，用龟裂的手掌摩挲灯罩上刻的"雯"字。 太平间的白布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周建国残留机油的指甲。殡仪馆工作人员递来铁盒，里面是十二盏未完工的橘子灯，从六岁到十七岁的生日礼物整齐排列。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纸条："雯雯挑爸爸那天穿的蓝衬衫，爸爸补了三十八次。" 晓雯抱着灯蜷缩在长椅上，橘皮香气混着机油味钻进鼻腔。晨光穿透殡仪馆的彩玻窗时，她终于看清那些碎钻拼成的图案——是领养院门口那棵永远够不到的枇杷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