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螺帽995

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，卡尔·海因里希蜷缩在奥斯特里茨要塞的断墙后。十七岁的少年握枪的指节发白，硝烟灼烧着喉管，他能尝到血锈味混着混凝土粉尘的腥咸。又一轮齐射撼动大地，天花板簌簌落下石膏碎屑，落在面前那幅被弹片撕裂的油画上。 那是鲁本斯的《春之祭》，此刻画中起舞的宁芙仙子被硝烟熏黑半边脸颊。卡尔的手指抚过画框裂缝，突然触到金属的冰凉——藏在夹层里的铜制钥匙跌落出来，在满地碎玻璃上敲出清脆声响。 "海因里希！到射击孔来！"冯·施特劳斯上校的吼声穿透爆炸声。卡尔把钥匙塞进制服口袋时，指尖碰到母亲缝的薰衣草香包，干枯花瓣在炮火震动中碎成齑粉。 铸铁浇筑的射击孔外，雪原正在燃烧。T-34坦克的履带碾过冻土，卷起混着血水的泥浆。卡尔看见冲在最前面的苏军士兵突然踉跄，钢盔下的金发被风掀起——那是个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姑娘，她胸前的红星勋章在火光中闪了一下，随即被88毫米高射炮的平射击中。 人体在卡尔眼前炸成血雾的瞬间，要塞西侧传来混凝土崩塌的巨响。施特劳斯上校的鲁格手枪顶住他后颈："去B区通道！美国人从下水道钻进来了！" 地下甬道弥漫着腐肉和硝酸甘油的恶臭。卡尔在迷宫般的管道里狂奔，防水靴踩进齐膝深的污水。前方传来芝加哥打字机特有的哒哒声，他闪身躲进岔道，后背紧贴潮湿的砖墙。手电筒光束扫过头顶时，卡尔看清墙上的标记——那是用口红画的抽象线条，蜿蜒如血管，最终指向通风管道的铁栅。 "这边！"美军突击队员的喊叫带着波士顿口音。卡尔屏住呼吸，听着脚步声渐远。当他要转身时，污水里突然浮起一串气泡。黑色战术手套破水而出，死死扣住他的脚踝。 卡尔被拖入水中的刹那扣动扳机，子弹在管道内炸开雷鸣。浑浊的水面泛起血花，他挣扎着抓住生锈的梯子，却摸到那个美国大兵背着的火焰喷射器燃料罐。混战中，卡尔扯下对方的狗牌，借着摇曳的手电光，他看见铭牌上刻着：JACK R. MITCHELL，O型血，新教徒。 --- 上校的指挥部设在要塞地下一座巴洛克风格的酒窖里。水晶吊灯在炮击震动中叮当作响，施特劳斯正用刺刀撬开一箱1911年白马庄园红酒。"他们用艺术展厅当机枪巢？"上校用酒液冲洗着沾满脑浆的佩剑，"真该让那些炸毁德累斯顿的野蛮人下地狱。" 卡尔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："B区失守了，他们正在爆破承重墙......" 话音未落，整座地窖突然倾斜。成箱的勃艮第红酒滚落在地，暗红色酒液漫过卡尔的小腿。通讯兵跌跌撞撞冲进来，钢盔下的右眼插着半截铅笔："美国人找到了主通风井！他们带了巴祖卡！" 施特劳斯突然大笑，他扯开将校呢大衣，露出绑满胸口的TNT炸药："去把那些杂种引到军火库，我要送他们场烟火表演。"当他的目光扫过卡尔口袋露出的铜钥匙时，瞳孔骤然收缩，"你进过A13密室？" 卡尔倒退半步，后腰撞上橡木酒桶。上校的佩剑抵住他喉结："元首说过，德意志的瑰宝宁可化为灰烬，也不能......"剧烈的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。卡尔趁机拔出藏在靴筒里的瓦尔特P38，子弹擦着上校的耳际没入身后《诸神黄昏》挂毯。 --- 霍克中尉的夜视镜里，整条走廊在绿色荧光中扭曲变形。他身后的爆破专家杰克正在安装C4，那些口香糖状的炸药块粘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湿壁画上。"真该让我大学艺术史教授看看这个，"杰克扯动引信时，画中圣母玛利亚的面容正在剥落，"他准会心脏病发作。" 突击队突入中央大厅时，霍克看见了那幅画。三米高的画布上，头戴钢盔的死亡骑士正在收割麦田，金黄的麦穗竟是无数折断的刺刀。画框右下角刻着：M.贝克曼 1943。 "小心！"杰克的警告晚了一秒。二楼回廊的MG42机枪喷出火舌，冲在最前的医护兵像是撞上无形的墙，M1卡宾枪脱手飞起时，他胸前的急救包在空中爆开，绷带如白蛇狂舞。 霍克翻滚到石柱后方，温热的血溅在他战术背心的地图袋上。他掏出那枚从诺曼底带来的幸运币——正面是自由女神，背面刻着阵亡战友的名字——用力按进混凝土缝隙。当杰克用火焰喷射器点燃整片帷幔时，霍克看见那个德国少年从火海中冲出，金发燃烧如同坠落人间的流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