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螺帽1251

清明前的雨下得绵密，我握着方向盘在山路上龟速挪动。挡风玻璃上的雨刷疯狂摆动，却擦不净倾泻而下的雨帘。后视镜里，那盏红灯笼在副驾座上泛着幽光，灯笼纸被雨水泡得半透明，隐约透出里面扭曲的竹骨。 三小时前，我的吉普车在这段盘山道抛锚。借着手电筒惨白的光圈，我在山崖下发现座青砖老宅。门楣上"林氏灯笼"的匾额斜挂着，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。那盏灯笼就悬在正厅梁上，像是特意留给夜客的引路灯。 "城里来的？"老村长烟袋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，他布满沟壑的脸在烟雾中模糊不清。我裹紧外套，祠堂天井渗进的夜风带着刺骨寒意，"您说这灯笼不能留？"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，烟袋锅重重磕在青石板上："林家五代做阴灯，给新丧的鬼魂引路。那年他婆娘难产，接生婆剪脐带的剪刀..."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我怀里的灯笼，"血浸透的竹篾，怨气百年不散。" 祠堂外传来簌簌响动，像是无数纸片在夜风里翻飞。老村长猛地抓住我的手腕，枯枝般的手指凉得惊人："听见没？灯笼在哭。" 子夜时分，我被推搡着跪在百年槐树下。十三盏白灯笼围成诡异的圈，老村长往我额头抹着腥黏的朱砂。怀里的红灯笼突然滚烫，灯笼纸上凸起密密麻麻的手印，有个女人的呜咽贴着耳根游走。 "林三郎！"老村长突然暴喝，铜盆里的纸钱轰地腾起绿火。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树影里缓缓渗出个无头人影，脖颈断口滴滴答答淌着黑血。红灯笼剧烈震颤，纸面裂开蛛网般的血丝。 树根突然拱起土包，森白骨爪破土而出。我的喉咙像是被冰手攥住，视线开始发黑。最后一刻，瞥见老村长将个襁褓大小的布偶扔进火堆，布偶眉心钉着三寸铁钉。 醒来时躺在县医院，护士说护林员在槐树下发现我。背包里的相机完好无损，唯独清明那晚的照片全部曝光。只有最后一张模糊成像：十三盏白灯笼飘在半空，照亮树下相拥的透明人影——无头男人怀抱着穿月白衫子的女人，他们脚边躺着个发光的婴儿。 出院那天，我在村口遇见老村长送葬。抬棺的都是独臂老人，纸钱撒成诡异的八角形。风卷起张黄纸贴在我鞋面，上面用朱砂画着盏灯笼，灯笼罩子上赫然写着我的生辰八字。